第九十五章 甜树林

绵延的群山如同起伏的兽群铁脊，漆黑的夜空中月朗星稀，投射下柔和的光影，照射在一望无际的阔叶林的树冠上，森林像是披着一件银色的纱衣，安静而神秘。

凤铁正坐在湖边的一块石头上，手里专心致志地烤着一只不知名的鹿状小兽，小兽被穿在一根木棍上，不断地淌出着油脂，滴到篝火的火焰山发出兹兹的响声，一阵烤肉的浓香传来，凤铁很享受地吸吸鼻子，拿起随手扔在枯叶上的弯刀割下一条后腿，用一片圆形大树叶包裹好递给眼巴巴看了好久的桃瑞丝，笑道：“慢着点儿，小心烫到舌头。”

艾力达凑上前来，伸出蒲扇般的大手一把撕扯下小兽烤的金黄的头颅，也不怕烫手，放到嘴边大啃起来，嘴里含混不清地咕哝道：“也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鬼地方，这么一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家伙居然能够发出风刃，差点要了老子的命，老子吓得现在看见一只兔子都躲得远远的，枉我艾力达一世英名，这次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凤铁切下另一条烤好的后腿，用树叶托着递给艾薇儿，嘲笑艾力达道：“老艾你不总是跟我们吹嘘你是什么兽人里熊族的第九十九代王族后裔吗，居然差一点就被一只小鹿活活弄死，难不成是你记错了，你不是熊族而是熊猫族，祖上都是靠着吃竹子过活的，你小名叫盼盼吧，为啥不告诉我们？”

艾力达大感愕然：“啥是熊猫，熊猫是啥，我小名怎么就叫盼盼了，凤铁你怎么总是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找揍呢吧！”

“我刚才说的熊猫是我们家乡的一种动物，你没见过的。”凤铁笑吟吟道，随意在小兽身上割下一片皮肉，入口果觉肉质滑嫩鲜香，虽然没有调料也可口至极，咀嚼片刻，也皱眉道：“是啊，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地方，咱们已经一路向北走了十几天了，也走不出这片森林，反倒是林中的野兽越来越厉害，随便遇到一只癞蛤蟆都能射出毒汁伤人，一只吃草的野鹿也能发出风刃，如果再往前不小心遇到老虎的话可怎么得了，还不一定出什么幺蛾子呢，这特么究竟是怎么了？”凤铁低头看看手腕上已经结痂的大条伤疤，伤疤周围的皮肤已经长出了嫩红的新肉芽，要不是艾薇儿当机立断把沾染了毒汁的皮肉及时剜去的话，以当时的蔓延速度恐怕凤铁早已全身溃烂而死了，想到这里，凤铁不禁心有余悸，守着熊熊篝火打了一个寒噤。

凤铁四人当日跳进水潭以后，便被吸力巨大的漩涡卷到了水潭深处的暗流中，艾薇儿费了好大的劲才在漩涡底部释放出一个水光罩，将四人一齐罩在中央，不至于呛水而死，不过四人很快被冲进一条地下暗河之中，暗河里水流湍急，河道间到处布满了尖锐的突出石块，不知道为什么，这些石块经历了多年的水流冲刷，为何还是棱角分明，边角处锋芒锐利，艾薇儿拼命召唤周围的水元素维系着薄薄的水罩，却因为每被冲出几米的距离便会撞上一块大石，在咬牙苦忍了许久后终于耗尽了精神力，昏迷过去。

其时，四人溺水后全部失去了知觉，只是紧紧握住其他人的手围城一圈在水流中沉浮，眼看就要被眼前的一块巨石撞散，凤铁额头上的六芒星蓦然发出亮光，从凤铁的额前飘出，像一只有形质的船筏一般载着四人的身体沿着暗河向下漂流，被触碰到了岩石全部被撞得粉碎，就这样漂流了不知多久，水流愈加湍急，前方隐隐可见光亮，居然是从一个漆黑的宽阔山洞里流淌出洞外，汇集到了一条蜿蜒林中的山溪里。

随着山洞外的阳光越来越温暖地斜斜射进洞中，六芒星忽明忽暗，似乎用尽了全部能量一样，终于彻底黯淡下去，重新变成指甲盖大小遁回到凤铁额头，好在山溪虽然水流湍急，但是溪床宽阔，沙底浅薄，且两岸多有低矮树木将枝叶贴着溪面生长，凤铁四人最终纷纷搁浅在山洞外不远的浅滩上，彼此相距不远。

艾薇儿精神力过度消耗而没有时间充分的冥想恢复，艾力达本就身受重伤，在与瑞恩等人的一场恶战中透支了体力一直没有缓和过来，桃瑞丝尽管是身体强壮的狼族王者后裔，奈何年纪幼小，几日中连续变身战斗，也是疲惫不堪，最后反倒是实力最弱的凤铁最先悠悠转醒，头顶的枝叶间有稀疏的落日余晖透进树林中，凤铁看看已是接近黄昏，连忙用尽全身力气将三人拖到岸边的树林中。

拖着快要散架的身子在树林里寻到了一些枯枝败叶，凤铁好不容易用弯刀斜擦一块岩石迸出的火星燃起了一堆篝火，将三人挪动到距离篝火近一些的地方，火焰散发的温度才勉强驱赶走树林中的阴森潮湿待到三人相继醒转过来，四个人经过一番商量，因为害怕身后的追兵衔尾追来，不顾满身的疲惫和伤痕无奈匆匆离去，一边走一边从树上摘下或甜或涩的野果勉强填饱肚子，不停改变方向地走出整整一夜之后，四人终于力竭不支，随便找了一棵大树分别靠着一面沉沉睡去。

一阵鸟鸣声将四人叫醒，醒来时天已大亮，透过树冠望向天上，太阳高高地悬挂在天空正中，看时候已是正午，艾力达常年在大陆上行走，穿山越林的经验丰富，通过树木的生长特征辨别出方向。

因为身处密林之中，又在暗河中不知漂流出多远，艾力达也不清楚眼下的方位，正好凤铁要向北去追赶罗浮的队伍，艾力达的老窝也正建立在哈特王国的边缘城市，位置在沃夫王国的西北方向，四人商量着先一路向北而行，待走到有人烟城镇的地方另行打探道路。

凤铁等人沿着蜿蜒向北流淌的山溪晓行夜宿，因为知道在德玛城的地下水洞中的那场恶战中，雷诺和芭芭拉在那样强大的一群敌人围攻下绝无幸理，四人均感心情沉重低落，一路很少说话，就这样沉默着走了五六天的路程，原本一眼望不到边的树干黑白错落的柞树林变得稀疏起来，一些不知名的树木出现在四人眼中，树种奇特，连博闻强识的艾力达也没有见过，棕褐色的树木高大参天，枝干茂盛繁密，每一片树叶都有人头大小，圆圆的叶片上脉络清晰，叶片酥脆，随手掰断掉便会从叶脉中流出略显黏稠的绿色汁水，凤铁嘴馋，大着胆子舔了一口，只觉入口甘甜清洌，别有滋味，居然可以饱腹，四人大喜之下一直靠树叶中的汁液为生，直到在这片树林中遇到了第一只活的动物，一只成年人拳头大小的红色蛙类。

这只蛤蟆就趴在一块圆石上瞪着鼓出的双眼看着四人，也不逃走，浑身上下一片鲜红，一道绿色竖纹从后背直贯头顶，四只趾头有圆球状突出，鼓着腮帮子发出咕咕的叫声，嘴角居然露出一截蛇尾，显然刚被吞吃，尚未完全死去，尾巴犹自摆动不休。凤铁见状大怒，骂道：“你这个死癞蛤蟆居然敢挑衅爷爷，爷爷都好几天没沾到荤腥了你居然有脸在这吃肉，正好拿你这个败类来打打牙祭。”骂完以后加紧脚步，怪叫着提起弯刀朝蛤蟆砍去。

艾力达见闻广博，一看这只颜色鲜艳的蛤蟆居然能吞噬掉蛇类天敌，便知绝不是好惹的东西，只是想劝凤铁不要妄动为时已晚，凤铁已经怪叫着冲上去准备欺凌弱小，那只红绿相间的蛤蟆在凤铁眼中已经变成了一道冒着热气的蛙肉浓汤，哪里还会在意艾力达的呼喊。

“噗！”

还没等凤铁冲到蛤蟆蹲坐的石头旁边，红蛙感受到凤铁的敌意，脚趾前端的红色肉球突然炸开一道小口，一股带着腥臭味道的浓稠绿液朝凤铁双眼之间射来。凤铁大惊，连忙顿住脚步将弯刀横在脸前遮挡那股绿液，绿液喷到刀身上四散飞溅，其中一滴不小心沾染到凤铁的手腕上。凤铁只觉一阵灼烧的痛感从手腕上传来，放下手臂一看，手腕上已经被绿色的液体腐蚀得一片通红，皮肤上像被硫酸泼过一般冒出白气。红蛙一仰头，吞咽下口中蛇尾，示威似的朝凤铁咕咕两声，跳下石头钻进树林，转瞬消失了踪影，凤铁犹自恨骂不休。

艾力达和二女赶紧快步走到凤铁身前，仔细查看凤铁手腕上的伤口，只见皮肤上先是一小片通红的溃烂处，正不断向四周延伸。艾力达大惊道：“这是中了腐蚀性了剧毒，这里缺医少药的也没个医师，看来必须得把这只手砍掉才能阻止住毒势蔓延。”

凤铁大惊失色，连连喊着不要，看见三人形成一个小小的包围圈狞笑着向自己逼近，凤铁连忙忍痛挥舞起弯刀在身前比划不停，惊恐道：“别，别过来，别砍我的手啊，我这可是右手啊，在一个个孤单难捱的夜晚里，都是她，像一个温柔的妻子般陪伴着我，安慰我那颗空虚无助的心灵……”

艾力达嘿笑道：“蛇蝎蛰手，壮士断腕，这才是吾辈男儿英雄本色，雷锋兄弟请放心，等走出这片森林以后，哥哥一定给你找上百十个千娇百媚的妞儿，抚慰你那颗骚动不堪的小心灵……”艾力达一边说话分散凤铁的注意，一边用眼神偷偷示意艾薇儿。

凤铁退无可退，小腿已经触碰到身后的石头，刚要闪身跳上去躲避三人的进逼，忽然感觉后颈一痛，昏死过去之前勉强开口道：“又……来……了……”